方舟子谈“韩寒神话”的终结 / 南方报系与韩寒的双簧戏 / 王安忆：教育的意义今何在 / 蒋介石戒色记

2012.09
每月1日出版
邮发代号: 46-55

026 期

方
秋韩
后之
——

算战
些
配
角
的
好
声
账，
音
尤其适合高年级大学生及初入职场青年

September 2012 1
PEOPLE 人物

夜探哥⼤大隧道，从旅游者到探索者

1996年，史蒂夫·邓肯（Steve Duncan）是个刚从美国马
里兰州踏进纽约城的哥伦比亚大学（简称哥大）的大一新生，专
业是城市研究。一踏上纽约的土地，他就立刻爱上了这座充满现
代气息的大都市。
邓肯以旅游者的新奇眼光打量纽约 ：他被时报广场的繁华折
服 ；把坐地铁去布鲁克林视为探险之旅 ；第一次穿过布鲁克林桥
时，觉得那是世界上最酷的事情。大二时，他上了第一堂城市历
史课，对摩登纽约的历史旧迹立马产生了浓厚兴趣，并开始穿街
窜巷地寻找它们。
在寻访过程中，邓肯偶有耳闻一些不在旅游路线上的迷人地
方，包括从中央车站到华道夫阿斯多里亚酒店的秘密隧道，一栋
老建筑里有地下河流过的地下室。校园里也流传着一些关于哥大
隧道的故事——直到80年代，哥大的一些公用隧道还作为人行道
被使用。
这些神秘的地下世界传说像一只调皮的猫儿一样，轻轻地挠
着邓肯的心，但长期以来对黑暗的惧怕，使他只能耳闻而不敢亲
临。邓肯解释 ：
“其实我怕的不是黑暗本身，而是在黑暗中，你不
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东西。”
然而，比黑暗更可怕的，是不交作业后老师的惩罚。
“我的拖延症蛮严重的，经常拖交作业。有一次，数学老师
撂下狠话，要是再拖就会‘死得很难看’。偏偏等我想起来的时候
已经是晚上11点了，而第二天早上就是最后期限。”邓肯回想起
初探地下道的情境时说道，“那次的作业只能去数学楼用电脑操
作，而数学楼晚上9点就关闭。”于是，他把目光移到黑漆漆的但
可以悄悄潜入数学楼的地下隧道。
邓肯说服了一位同学给他带路并壮胆。被带到隧道入口时，
“我记得他往右指了指，然后我一边做心理斗争一边闷头走去。突

专访城市地下探险者史蒂夫·邓肯 ： 然，我发现漆黑的隧道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感觉就像看惊悚
片一样——兴奋的成分也有，但惊恐居多。”邓肯回忆道。但既然

下水道是城市的时空胶囊 文 / 苏三 实习生莫丽思 Pansy 图 / 史蒂夫·邓肯

已经下来了，他还是摸索着独自前行，“渐渐地，兴奋感占了上
风”，原来对黑暗未知的惧怕变成好奇和期待。
从此，邓肯一发不可收拾地探索地下世界。纽约总长10600
公里的下水管道，他亲自走过的大约有1%，而伦敦、莫斯科、
新德里等多个城市的探索轨迹则多得难以一一列举。在这个过程
中，他常常要趟过齐胸的污水，穿越经历过百年沧桑的垃圾堆，
有时候还会在管道里过夜。
史蒂夫·邓肯以“城市探险者”自居。15年间，他以纽约为起点，深入过英国伦敦、
在他看来，旅游观光和地下探险都是了解一个城市的方式，
法国巴黎、印度布许维克等多个城市的地下世界。外行看来肮脏、无聊的隧道和下
两者的区别就像去动物园观赏动物和去野外拥抱大自然。
“观光和
水道，在邓肯的眼中却别有一番味道 ：地下世界是尘封历史的时空胶囊，透过它们，
探险没有好坏之分，我觉得两者的最大区别在于知识获取的多少。
可以很好地了解一座跨越时间的城市，比史料更立体、比旅游观光更深刻。
如果你想了解更多就要亲自去探索，自己去找答案。这会花费不
少力气，但可以让你看到一座城市不为人知的其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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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世界 ：
连接过去和现在的时空胶囊
邓肯最喜欢那种旧式的，尤其是维多利
亚时期的地下建筑。
“一直以来，下水道对我
的吸引力最大，因为那是城市基础设施的典范，
是了解一座城市最好的方式之一。对今天的城
市发展来说，它们重要，却最容易被忽视。
” +手机
在 外 行 人 看 来， 邓 肯 去 的 大 多 数 地
方是肮脏甚至恶心的，他曾组织一次名为
“Through New York's Subconscious”的地
下探险活动，去的是纽约运河街下水道。同
行者归来后在博客里写道 “
：那里简直就是老
鼠和蟑螂的天堂。污水在地上缓缓流动，之后
我们竟然陷在一堆垃圾里，好像掉进浓稠的粥
里，最后不得不掉头。
”但在邓肯的眼中，运
河街魅力非凡，水上悬浮的那层黏糊糊的东西
像牛奶，墙壁上各种垃圾和水渍则像壁画。
这样的认知反差，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邓
肯在探险之前会做大量调查，将历史和现实
联系起来。他研究得最多的是地图，从18世
纪的地图，到19世纪乃至近50年的地图，最
后是谷歌的卫星地图。“你从地图上可以看
出，很多大的下水道原来是城市的河流，随
着城市发展，它们被埋入地下。”比如18世
纪初，曼哈顿中央有个清澈的大水塘，纽约
人都从那取水喝。18世纪后期，由于鞣革厂、
布达佩斯 ：
世界奇迹
地下迷宫
被誉为世界七
大 奇 迹 之 一，
曾是地下城堡
和地下工事。第二次世界大战时，这里是收容
所和医院的所在地。布达佩斯迷宫位于城堡山
的下方，是一个隧道迷宫，绵延几英尺。内有
巨大的海绵状房间，收藏了很多欧洲壁画的复
制品。它的入口在布达古城区一栋不起眼的小
建筑里，在入口处买票后，领一盏油灯，就可
以走进洞穴开始秘境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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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下水道的工具最繁琐 ：
光源
一
+ 下水服
+量气计 +
+
保证手指灵活度的手套
赢未来对话史蒂夫·邓肯
纽约运河街下水道是纽约最老的下水道，用石头和砖块建成
还有深深的红斑。医生对我说 ：
“如果你再迟 赢未来 地下探险非常危险，有没有遇到困
啤酒厂带来的污染，水渐渐不能喝了，人们 带回百年前的脚下之地”。 个6~12小时，手就会废掉 ；要是再多等24 难或危险而退缩的时候？
开始往里面填放各种垃圾。但水塘所在的地 “置身地下真的让我很享受——在一个 赢未来 地下探险的必备工具是什么？ 小时，则小命休矣。” 邓肯 如果你在中午时分，盲目地穿行于百老
方是天然低洼带，一到雨季就淹水。为了解 人口拥挤的城市里，竟然存在着这样一个 邓肯 这取决于你去哪种地方。去隧道所需 另一次则是在皇后区下水道突遭暴雨， 汇街，差点被车碾过，你不会苦苦纠结于“我
决排水问题，政府建了一条运河，将水疏导 空旷的世界，任你自由探索！很多人都只 的工具非常简单，3个光源足矣 ：戴在头上 水位急剧上涨，我们开始狂奔，寻找回去地 以后还要过马路吗”，或者“我还要住在纽约
出去。后来水塘被填平，原址上建了一座监 看到下水道脏乱的一面，并轻易地将之与 的照明灯、手电筒以及一个后备灯。 面的出口。奔跑间发现一个井盖，偏偏卡得 吗”，而是会告诉自己 ：过马路，别乱跑，十
狱，名为“坟墓”。直到1821年，人们觉得 海地爆发的霍乱联系起来——2010年10月 而去下水道时，我一定要带上手套和手 很死，挪也挪不动。纽约的井盖是铁做的， 字路口看信号。
运河太臭，把它改为下水道。于是，纽约有 海地北部地区暴发霍乱，造成135人死亡， 机，这得从两次差点丢命的意外说起。 生锈了以后会很死。一连跑了两个出口，井 我在地下探险的时候，总是跟自己强
了第一个封盖的下水道。 近1500人染病。当地医护人员认为，疫情 大概是2005年，我在下水道探险时摔 盖都搬不动。那一刻我真以为自己要死了。 调，一定要200%小心，别干傻事。但如果
在这样的地下世界行走，看着书本、资 很可能与当地水质问题有关，但我更关注 倒，手掌被划破。我当即回到地面，去医院 你难以想象下暴雨时的水流速度有多快，就 不犯傻，你就永远不知道，这样做，自己很
料上对历史的描述在眼前一一显现，说不定 的是它们作为城市的一部分，在城市发展 缝合。但是，到了第二天伤口还是感染并裂 像海啸一样。所幸到第四个井盖的时候，终 二，哈哈。
下一刻还会捡到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垃圾。对 史上曾扮演了、至今仍扮演着重要角色的 开了，而且还流脓，比下水道的污水还浓稠。 于打开了。带上手机，是为了每隔十分钟查
邓肯来说，“仿佛进入了一个时空胶囊，把我 一面。” 再次到医院时，我的肩膀都肿了，而且胸口 一次天气预报。 赢未来 你在采访中经常提及探险带给你自
东京 ：门槛极高 莫斯科 ： 伦敦 ： 巴黎 ：世界唯一的下水道博物馆
的下水道 绝密政治专线 防霍乱的卫士 巴黎下水道博物馆有明显的路标指示，有
东京的下水 莫斯科地铁于 150多年前的伦敦是一个垃圾遍地、霍 明亮的照明设备，还有下水道修建时期的实物、
道堪称世界上最 1935年正式启用以 乱横行的城市。1848年~ 1849年，伦敦死于 老图片以及只属于下水道的物品，非常有趣。
先进的排水系统， 来便享有“地下宫 霍乱的人数超过1.4万。人们逐渐认识到， 1.下水道中密布着水管，伸手触摸，最冷最
其排水标准是 殿”的美誉。斯大 肮脏的下水道是疾病的温床。 大的水管是饮用水管，相对温暖的是非直接
“五至十年一遇”
。其中一个原因是，东京下水道 林时代修建的每个地铁车站内几乎都装饰有马赛 疫情结束后，约瑟夫·巴瑟杰承担了设计伦敦新排水系统的任务，但 饮用水管，其他的就是污水管。夏天，这里俨然一座天然空调房。
局严格控制进入下水道的污物，以保证排水道的 克壁画、雕塑或是璀璨耀眼的水晶吊灯。而在莫 他的设计方案连续5次被否决。1858年夏天，伦敦市内的臭味达到有史以 2.下水道里有很多不同大小和材质的球，它们是下水道的功臣，在工人下
畅通。规定中，烹饪产生的油污不允许直接进入 斯科市中心的地底下，至今仍运行着一条绝密地 来最严重的程度，伦敦市政当局不得不同意了巴瑟杰的改造方案并于1859 水清除沉积物前，这些球会作为先锋被扔到水中，顺着水流把体积较大的
下水道，因为油污除了会造成邻近的下水道口恶 铁。这条地铁从俄罗斯“政治心脏”克里姆林宫 年正式动工。1865年完工后，排水系统实际长度达到2000公里，全部污水 污物清除干净。
臭外，还会腐蚀排水管道。东京下水道局为此倡 开出，经过原苏联时期莫斯科各主要权力机关所 都被排往大海。 3.下水道的“吉祥物”是老鼠，纪念品店里也售卖各种老鼠玩具。因为对
导大家做菜少用油，甚至配备了专门介绍健康料 在地，直通向位于莫斯科郊外的军用机场、总统 由于将污水与地下水隔开，伦敦下水道改造解决了导致霍乱的水源问 下水道工人来说，老鼠是好助手，可以用来排除毒气危险。另外，老鼠会
理的网页和教室，介绍少油的食谱。 乡间别墅等具有特殊战略意义之地。 题。自此以后，伦敦再也没有发生过霍乱。 吃地道里的垃圾，帮工人分担清理垃圾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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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 ；据悉，你组织了好几次“下水道之旅”， 探险不只是件好玩的事。地下设施记录
参加的人中不乏新手，那么，在探险过程中 的，是城市扩张和发展的痕迹。人们常常把
你还要照顾他们，会不会和你强调的自由有 赢未来 几乎所有的媒体报道都给你贴上了 水淹街道归结于下水道不够宽，事实是，水
冲突？ “城市探险者”的标签，对此，你感觉如何？ 淹街道的新闻几乎与城市快速扩张同期出现。
邓肯 当我20岁出头时，看到别人结婚生孩 邓肯 我喜欢给自己贴上标签，这样人们就可 1880年~1890年，布鲁克林和纽约的
子，我会觉得他们很疯狂，干吗要约束自己的 以直观地看到你所展现的东西。 发展异常迅猛。十年间，纽约城市人口从
自由去照顾小孩？但随着年岁增长，我觉得和 但是，对于“城市探险者”这个标签， 120万增长到150万。人口骤增推动廉价劳
其他人分享东西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在巴黎 显然很多人和我的理解并不一致。在人们的 动力。一些惊人的工程都完成于这段时间 ：
的一次三天两夜的地下旅程中，队伍里有三个 印象中，城市探险者就是冒着被捕的风险做 自由女神像安置于1886年，布鲁克林大桥开
毫无经验的菜鸟，但结果是让人满意的，归来 尽疯狂之事——当然，这是真实的一面，但 通于1883年。
后大家都觉得很酷。 并不是全部内容。城市探险既有刺激的成 在此阶段，城市遭受暴雨袭击的新闻也
洛杉矶的排水系统十分完善，大雨过后半小时内，路面几乎
分，也有严肃的一面。 频频见报，这引起了人们的重视。美国下水 看不到积水，车辆行驶依然通常如初
顶壁的油脂，使得以石砖为主要材质的伦敦下水道系统特别容易堵塞

道的改造由此集中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 不上城市化的速度而被遗弃，它们也还是有 人懂得享受生活，即使是给人刻板印象为脏

1885年，布鲁克林建造了第一条直径达12英
尺的巨型下水道，因为当时的下水系统，承
载不了2800英亩地区的下水。这项工程斥资
57. 5万美元，在当时是个大数字。旧金山也
在1930年建立了宽敞而独立的雨水排水管道。
一百多年过去了，这些古老的设施仍在
运作。不过，如果你看看纽约的混合下水系
统，一下暴雨，污水和雨水混在一起，来不
及处理就排进河里。如果说它有用，那也是
19世纪的标准！而我所做的事情，也有一点
提醒人们的意味在里面吧。
赢未来 纽约、伦敦很多下水道是由运河演
变而来，然后因为跟不上城市化脚步被遗
弃。 当 你 探 寻 这 些 被 遗 弃 的 地 下 世 界 时，
会伤感吗？
邓肯 这个问题很有意思。小朋友在长身体
的时候变化是很大的，往往没多久，衣服就
不合穿，然后就有新的。对于这种新旧替换，
我想大部分孩子的心情是雀跃的。这是一种
必然的需要，而不是喜新厌旧式的浪费。但
是在很多年后，偶然翻出旧衣服时，我们会
想起，曾穿着它和小伙伴一起玩闹，或是穿
着它钻过山洞。当然，这个比喻有点局限，
巴黎地下墓穴占地1.1万平方米，阴森潮湿昏暗的地道
因为地下世界更丰富，你可以带着审视和探
高约2~3米，一边是石墙，另一边就是成堆的骨头
究的眼光去探索更多的东西。即使是因为跟
存在的意义的，没必要因此而伤感。 乱差的下水道，也要在里面建出一个高雅的
下水道博物馆。
赢未来 雨果说“一个城市的排水系统象征
着一个城市的良心”，你同意这句话吗？ 赢未来 你有考虑过来中国的城市探险吗？
邓肯 我很赞同。只是，往往一个城市的排 邓肯 如果有机会，一定会去中国的城市探
水系统出问题了，人们才会去关注它。比方 险。15年来，我慢慢扩大探险的城市版图，
说，如果不是在《蝙蝠侠前传3》丹佛首映 一开始是美国，然后是加拿大，接着是英国、
现场疯狂杀人，詹姆斯·霍尔姆斯在人们的印 意大利等欧洲国家。就在去年，我第一次踏
象中只是一个喜欢打电子游戏的人，和其他 上亚洲的土地，探访了印度和泰国的地下世
青年无异。伴随着财产损失和生命消逝的， 界。而中国，无疑已经在我的探险名单上。
往往是铺天盖地的批评和抨击 ；而平时，很 但是，还要再等上一段时间。
少有人会主动去了解一个城市的排水系统。
赢未来 为什么要等上一段时间？假如要探访
北京的地下世界，你认为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邓肯 老实说，我不知道。北京作为当今时
赢未来 你曾说纽约的下水道蟑螂漫天飞，而 代发展势头最猛的国家的首都，一直吸引着
和伦敦的则老鼠遍地跑。除此以外，城市之 我，但我至今仍未去探险，其中一个原因是，
间的地下世界有什么不同？ 它比我去过的所有城市都要复杂。
邓肯 在设计、规划方面区别也极大，我以 北京历史悠久，它作为城市的历史可
纽约和巴黎为例说明。巴黎的下水道、隧道 以追溯到3000年前。然而，在过去50年里，
绝大部分由政府主导建造，规划得非常好 ； 它却发生了让人震惊的变化，而当一个城市
而在纽约，几乎到处可见经济市场的产物， 发展得太快时，你很难去做调查、下决断，
简直是一团乱麻。我想，这也是一种文化的 很可能今天你做了一个规划，到了明天，计
差别，纽约的地下世界反映了美国人的随心 划就得随着变化而改变。所以，假如要到北
所欲，他们热爱自由，不喜欢被束缚 ；巴黎 京探险，我觉得最大的困难，可能会是要选
的则反映了他们居安思危的一面。都说巴黎 择哪个方面来作为研究的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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